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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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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4 章

贏祁走後,下人把渾身是血的贏厭拖回鐵籠裏落了鎖。

衛靈不願再次目睹贏厭受傷後的慘狀,沈默回到暗處守護著他。

贏厭躺在鐵籠裏,滿臉是血的擡頭看天。

曾經,他深信不疑,他的娘娘是來自天上的神仙,是天人,無所不知,無所不能。

現在他不敢信了。

他的娘娘真是神仙,見他在此飽受折磨,為何不願來救他?

他是娘娘親手養大的兒子,娘娘若真愛他,不會不來救他。

所以,他不信。

他寧可相信,娘娘不知他境遇,不知他被鰲厲帶來了瀝國,不知他見到了親生母父,不知他的親生父親很恨他。恨到不願殺死他,只想讓他這樣生不如死,如畜牲般生不如死的活著。

可他長出的心障站在血紅的天地間,紅袍獵獵,近乎殘忍地告訴他。

“贏厭,她無所不知。”

他從不信心障說的話,心障想要與他融為一體,他恨娘娘,就像他的父親恨他,恨著他的娘娘。

贏厭道:“我是被鰲厲抓走的,娘娘在滿世界尋我,很快就要尋到瀝國了。”

紅衣的贏厭站在虛幻的天地間,平靜地道:“你是我,我也是你,可我從不欺騙自己。”

贏厭迷茫地看著天:“你是魔,神麒麟是人,神虞的兒子。你騙不到我。”

紅衣的贏厭道:“你我都是被她玩弄於掌心的棋子,有蘇虞不愛任何人,你會明白的。”

類似的話,贏厭在他口中聽了不少百種。

他說,娘娘曾像愛他般愛過神闕,可後來他的娘娘死了,娘娘不認命,也不想愛上任何一個人。

可是他的娘娘愛他。

娘娘那樣愛他,為他事無巨細,一日兩餐,夜裏哄著他睡覺,為他講了許多故事。

他閉上眼,娘娘在他睡著時,落在他眉心的吻,尚且帶著冰涼的溫度。他記著呢,記在了心上,一時一刻都沒敢忘。

心障是魔,帶著仇恨與罪孽的惡魔,他從不信他,更不願變成他。

他是贏厭,也是娘娘養大的神麒麟,是好人,不是心障那樣的惡魔。

蒼穹落了場飄雪,冰涼的雪花落在他眉心、臉上。贏厭閉上眼,幻想著那是娘娘在吻他,是屬於娘娘的一個個冰冷的吻。

距離京城還有七城,下了場大雪,鵝毛大雪遮天蔽日,神虞只得命大軍就近在城中安營。

城中府尹早先受過她恩,讓出了自己府邸讓她歇腳。

神虞愈發畏寒了,房裏擺滿了炭盆,一如夏日的炙熱,暖不熱她一身冰骨。

紅拂綠梧試圖用內力為她驅寒,兩人渾厚的內力,到了她經脈一如石沈大海。

神虞手僵硬得厲害,一連幾日提不起筆,坐在桌後,無奈道:“路過寂淵時,本座想過取寂火的。”

寂火不可承載,她取不來。前世的神闕知曉怎樣取寂火,今生的神闕不知。

她還有其他方式祛除冰骨,麒麟是她養大的兒子,那法子,她不想用。

兩人收了內力,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側,沮喪道:“神女不若讓十九位峰主進來與屬下們一起再試試?”

想是她們武功不到家,內力還不夠渾厚,若是加上十九位峰主的內力興許能為神女暫且消消寒。

神虞搖頭。

她知道問題出哪裏,除了寂火,在寂火裏生存過的麒麟,她這身冰骨無藥可醫。

兩人見她搖頭,對視一眼,都看出了眼底的無奈。十九位峰主下山後,那份遲來的懲罰,終於還是來了。

大戰前處罰將領本是兵家大忌,神女還是罰了每位峰主二十軍棍。

峰主們甘心領罰,卻不認殺贏厭有錯。

她們本想借此為神女與峰主們緩和一下緊張的關系,看來神女還是不肯原諒峰主們的自作主張。

綠梧問:“神女,屬下折返寂淵去取寂火如何?”

神虞道:“不必了,本座緩上一緩,明日照常啟程。”

兩人見她心意已決,只得遵從她命令。

待次日天光破曉。

兩人遲遲不見神虞起床,撩開床帷,神虞躺在床上,眼睫全白,代表神女身份的三山神女印在她眉心淡不可見。

紅拂瞳孔驟縮,如被抽空氣力,猝然癱軟在地。

當年老神女即將離世時,也是這樣,神女印消隱代表神女時日無多了。

綠梧雙膝一軟,堪堪扶住床沿才不至於像紅拂癱軟在地上。

她輕吐一口氣,啞聲道:“神女若有秘密不想告訴屬下,屬下不問,神女歸天,屬下無能願陪您一起死。”

紅拂從來穩重,此時卻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一年前,神女問天借壽十年送給燁帝,她從沒懷疑過神女的能力。可哪怕神女是巫祝祭祀有蘇一族的族長,也沒問天借壽的本事。

從來沒有問天借壽一說,神女是將自己的壽元送給了燁帝。

她深吸一口氣,拔出腰間佩劍,抵在自己脖頸,道:“神女,紅拂上無母父親族,下無姊妹兄弟,孤家寡人一個。紅拂自小習武,應有六十壽,紅拂無用,虛活二十幾載一事無成,願將剩餘壽命送神女完成大業。”

神虞僵硬躺在床山動彈不得,好在冰骨的寒意還沒徹底蔓延到她全身。

她呵出一口寒氣,道:“紅拂,本座不要你的壽。”

她尚有責任未盡,執筆人不會讓她這樣死去。

她只是沒想到,前世二十二歲才發作的冰骨之寒,今生會提前到來。

這寒骨發作的太不湊巧了,偏偏趕在她要去瀝國京城接回麒麟時。

紅拂雙眼噙滿淚水,向她搖頭:“神女,唯獨是這件事,紅拂不能聽您的。”

綠梧也於這時抽出了腰間佩劍,抵在了自己脖頸,道:“神女,紅拂之壽不夠,綠梧也願自刎獻壽給神女。”

神虞知曉兩人忠心,卻著實不願見兩人給自己添亂,虛弱喊:“莫念。”

角落裏,一身布衣的莫念,從暗處走出,打落兩人脖頸處的劍,道:“紅姐姐,林姐姐,神女自有主張。”

綠梧皺眉看他。

她本不打算帶身份敏感的莫念下山,卻又架不住他的再三央求。他性子與驕縱的容廷不同,正因如此,神女並沒怪責她的擅自作主。

她暗含怪責之意道:“莫念,此事不是你可以插手的。”

神女還要幾日就要成年了,她與紅拂已經從彼此師傅手中接過了神使之位。神女過了誕辰日,她與紅拂便是正式左右神使。

事關神女性命的大事,哪怕神女幾日後同意收下他做房內人,此事也容不下他一個男子多嘴。

莫念堅定道:“林姐姐,紅姐姐,莫念相信神女。”

縱然神女真無辦法,要用一人之壽延命,也應該用他的命。

她們是神女的左右手,而他只是個無用的男兒,能為神女而死,他求之不得,深感榮幸。

神虞艱難道:“你們兩人先退下,本座與莫念有話說。”

綠梧與紅拂對視一眼,都覺心有不忿,還是退了下去。

兩人剛離開,莫念面朝床榻跪了下來:“神女,莫念願為您死。”

神虞眉眼滿是無奈。

她有蘇一族,本是天秦時的巫祝大祭司,天秦滅亡後,一代神女帶族人歸隱雲榭天,似借壽之事,本就有違天道。

莫說是她,就是一代神女也做不出問活人借壽的事。

她道:“本座要你帶本座去一個地方,紅拂與綠梧是女兒家,不方便去。”

莫念茫然問:“神女為何會選莫念?”

容廷在時,他是透明人,容廷走後,神女又下山了。

論武功與忠誠,他一介男兒比不上紅拂與綠梧。論容貌與家世,神女若想,山上山下何種的男兒她挑選不得。

神虞知他想歪了,勉強打起精神解釋道:“她們可不會易容術。”

從瀝國邊關小鎮出發的快馬,直至第二年的元月才到京城。

贏祁得知神虞大擺鑾駕帶了十三萬大軍來到大瀝,徹底慌了神。

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攝政王,深知雲榭天的大軍下山代表了什麽。

李礽白著臉道:“王爺,貧道不是沒勸過您,百國神女這樣來了,怎肯輕饒了瀝國。”

那可是有蘇一族的族長,最是擅長奇門遁甲,排兵布陣,莫說是十三萬大軍,就是五萬大軍也能滅了瀝國。

王爺這樣對待小王爺,神女一旦來了,怎肯輕易罷休。

贏祁慌亂問:“國師,她不會對瀝國輕動兵戈吧?”

李礽在心底默念了幾遍清心咒,這才勉強鎮定下來,道:“不瞞王爺,李礽早先是有蘇一族的仆人,深知有蘇一族最是護短。她此次來,王爺若是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說法,她怕要給咱瀝國一個說法了。”

贏祁一聽李礽這樣說,本就慘白的臉,又白了幾分。

他沒想到,百國神女真的會為他孽子,親來瀝國。

李礽問送信的小吏:“神女的鑾駕到哪裏了?”

小吏回:“小的得知府王大人之令,在神女到達火城當日就快馬抄近道來京城給攝政王報信,這一走有了近二十日,神女那裏,想來也快到了吧。”

贏祁怒沈了臉:“混賬!這樣緊要的大事,你怎麽至於現在才送到!”

小吏跪在地上面如土色,惶恐道:“小的也不知怎麽了,一出火城就像遇上了鬼打墻,一連數日被困在一處荒林裏。小的用土法子才出了那荒林,一刻都沒敢耽擱。”

李礽雙肩一垂,面帶土色道:“王爺,這下是真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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